丰田章男“傍上”王传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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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田章男到底有没有和小十岁的王传福见面，丰田没有公开说，比亚迪也只字不提。

很多人认为，比亚迪和丰田合作——一单这么大的生意谈成，双方不可能素未谋面。而关于这次神秘的会见，翻遍所有的新闻报道都不能找到，不能不令人称奇。

但实际上，据比亚迪高层私下透露，2018年3月，丰田社长丰田章男在北京参加完一个会议后，走廊上“偶遇”了比亚迪董事长王传福。

两个长相和气质相近的中年男人，互相致敬，又寒暄了一会。跟班很会“来事”，互留了联系方式。就是这个短暂的相遇，促成了后来的“比丰恋”。

两年后的2020年3月25日，比亚迪与丰田电动车合资公司正式成立——比亚迪丰田电动车科技有限公司，注册资本3.45亿元人民币，法人代表为比亚迪汽车院总体部经理赵炳根。比亚迪股份有限公司和丰田汽车公司各持股50%。

“偶遇”显然并非巧合，丰田章男早就有和王传福见一见的想法。在他看来，花心思了解比亚迪，是他了解中国和中国汽车的一个重要课题。

但作为年销过千万辆、全球第二大的车企，主动约见年销几十万辆的比亚迪，很难开口。如何相见，就有些波云诡谲了。

在此之前，丰田章男父子特意去了一趟深圳。深圳是比亚迪的总部所在地，街上的公共交通，清一色的比亚迪纯电动汽车。丰田章男大为震惊！

在这个南中国最开放的城市，丰田章男强烈感受到了在全球任何地方都没有的震撼。纯电动汽车和中国的汽车，正在引领全球风潮。

在2019年之前，比亚迪一直是全球最大的新能源汽车企业。王传福从2009年起，推行激进的新能源汽车战略。其一意孤行，一度令外界感到困惑。

2014年初，王传福打定主意，比亚迪全面转向新能源汽车。在比亚迪内外，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比亚迪的有些高管，私下都抱怨老板赌注下得太大。

当年2月，新锐汽车观察在比亚迪深圳总部的六角大楼，和王传福见面交流。此时王传福展示了铁腕的一面，已经力排众议，意志很坚决，认为这是比亚迪最好的时机，再不转就晚了。

但丰田恰恰相反，从1999年推出HEV（混动）的普锐斯开始，大部分精力放在HEV技术上。而对于未来的布局，则放在FCEV（氢燃料电池）上。丰田跳过了纯电动技术。

如果按照市场独立发展的规律，丰田的想法是对的。但全球各国政府对于节能减排的要求，在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更急迫了。全球车企快速转向纯电动。

丰田误判了这一环。在2017年前后，丰田开始反思。丰田章男在很多公开场合承认，丰田的纯电动车计划太保守，导致落后于对手大众、日产雷诺等车企集团。

目前，丰田现在仍然没有拿出纯电动车型，而对手大众、日产雷诺联盟、通用、FCA、PSA等，都已经有多款纯电动车型推出。

尽管销量都不太理想，但趋势已经形成。而且，市场上已经出现了年销30万辆的爆款纯电动车——特斯拉Model 3。

丰田章男忽然觉得背心发凉，冷风阵阵。作为丰田家族的第三代长孙，丰田汽车对于丰田章男，不只是一份事业那么简单。

一代车型，可以影响一家车企五年；一个战略，至少影响一家车企十年；而技术革命选错路线，可能决定一家车企的命运。

中国是全球最先选定纯电动路线的国家，巨额补贴直接聚焦纯电动车型，中国车企也最先启动纯电动车技术研发。聪明的丰田章男，把目光从西方世界收回来，开始聚焦东方。

就在和比亚迪确定合作的前后，丰田章男还特意飞到广州，参观了广汽研究院，试驾了广汽研究院的无人驾驶车型。

从后来的结果看，丰田章男广汽之行的目的，并非好奇智能化技术，而是体验纯电动车。丰田和广汽的合资公司，在此后不到两年的时间里，连续推出了来自广汽的纯电动汽车ix4和iA5。

丰田不能拿出来的产品，可以从中国的合资方手里获得。丰田和比亚迪合作的其中一个理由，在广汽丰田身上可以看到。

2019年7月19日，丰田在中国将这个模式扩大。丰田和比亚迪同时宣布，合作开发轿车和SUV纯电动车型，以及这些产品所需要的动力电池。双方共同开发的新车型将使用丰田品牌，计划于2025年前投放中国市场。

02

丰田章男之所以找上王传福，有人认为是丰田目前还没有纯电动车平台，而比亚迪不但有，而且还对外开放。

丰田已经找了多个合作伙伴，联合开发纯电动平台。此前，丰田已经和斯巴鲁、马自达、铃木和大发等联合开发电动车平台，以减少开发新汽车技术的资本支出。

这一平台被命名为e-TNGA，基于丰田新全球架构模块平台TNGA“丰巢概念”打造。e-TNGA由丰田牵头的九家公司组成的财团EV C.A Spirit Corp，开发并共享电动汽车零部件。

此外，丰田还宣布，将与斯巴鲁共同研发中大型纯电动乘用车专用平台，新平台将支持所有六款车型的变化——大型SUV、中型SUV、中型跨界车、中型面包车、中型轿车和紧凑型车。

所以，丰田章男找上王传福，某种意义上，就是这种模式的延伸。

2018年，比亚迪正式推出纯电动e平台，并宣布将e平台向全行业开放共享。也就是说，其它企业可以与比亚迪合作，利用e平台共同开发技术和产品。

很显然，对于丰田来说，与斯巴鲁合作研发车型的成果并不确定，而和比亚迪合作，已经有“桃子”可以摘——e平台直接可以用。

但丰田的真实意图，恐怕还不是纯电动车平台。因为以丰田的实力，打造一个电动车平台，并不是什么难事。其强大的研发能力，以及强大的资本力量，成本并非最核心要素，最致命的短板是时间——丰田在和时间赛跑。

从核心技术层面看，丰田最缺的是低成本、高效能、成熟的动力电池产品。纯电动汽车最核心的技术是三电。丰田研发HEV多年，电控和电机技术都是现成的，而HEV和EV车型最大的差别在于，对动力电池的要求不一样。

EV车型对电池的要求，高出HEV很多倍。对能量密度、安全性、管理等等，都不是一个等级。所以，丰田此前电池的积累，很难快速地应用到纯电动车产品上。

丰田和比亚迪合作，将稳固的伙伴关系，动力电池的供应也就有了保障。

此前，为了电池，丰田可谓操碎了心。早在2009年，丰田与松下合资公司合作生产电池。但生产的是镍氢电池，用于HEV车型上。

因为对纯电动车市场化进度的误判，丰田根本就没有将适合用于纯电动车的锂电池纳入研究计划，而是在2008年确定，研发超越锂电池的新一代电池产品，并计划在2030年前后实现成果转化。

这就是今年丰田发布的固态电池技术。它的能量输出密度（按照体积）提高至约2.5kW/L。同时，成功将能量密度提高至400Wh/L，比2010年左右生产的锂离子（Li-ion）电池的能量密度高一倍。

尽管丰田的固态电池研发进度已经提前，但目前仍不能量产。据丰田称，正考虑将基于硫化物的全固态电池于本世纪20年代初实现商业化。

丰田不得不和松下重新成立一家合资公司，来解决动力电池的问题。2020年2月3日，丰田汽车宣布，将在2020年4月1日与松下成立一家合资公司，专注车载大容量高功率方形锂电池以及车载全固态电池的开发、制造和销售。

丰田向电动化转型，意味着巨大规模的电池需求。因此，它的困扰并不能通过与松下的合作彻底解决，丰田执行副总裁寺石茂忧伤地说，“在我们能够生产的电池数量和我们可能需要的电池数量之间可能存在差距。”

丰田还是睡得不踏实，寻找了新的出路。在中国，丰田和宁德时代签署了合作协议。但和宁德时代的关系并不牢固，宁德时代已经和国内外数十家主流的车企集团签署了合作，包括大众、宝马等，丰田在名单中排名没有优势。

在宁德时代的工厂门口，曾出现过数十家车企集团排队等货的场面。这对于一家全球年销过千万辆的车企，因为动力电池受限而生产不出产品，很难接受。

丰田需要找到靠谱的电池供应商，既牢固又稳妥，最大限度地保证技术上能支持，同时供应上又不掐脖子。与比亚迪建立合资，就是最好的办法。

而对于比亚迪来说，更是一笔划算的生意：一辆纯电动车的成本，动力电池就占了近一半。再加上合资公司里50%的股权，比亚迪在整个合作中，利润上占了大头。

同时，和丰田捆绑，对于即将在2022年分拆上市的比亚迪电池，也将是一个巨大的利好。2019年全球新能源汽车销售约221万辆，同比增长15%，动力电池装机量约115.21GWh，同比增长22%。

其中，排名前十动力企业合计装机量约为102.4GWh，占全球动力电池装机量的89%。比亚迪位列第四。松下排名第二，主要是因为其为特斯拉供应商，而2019年Model 3销量大幅度增长。

比亚迪和全球第二大车企丰田捆绑，未来丰田全球纯电动车的销量起来后，动力电池装机量可能再次进入前两名的竞争序列。

03

问题的关键在于，比亚迪和丰田合资公司未来能产生多大的规模？

很多人认为，比亚迪和戴姆勒的合作，是一个反面教材。

比亚迪和戴姆勒在2010年成立合资公司，此后创建了高端纯电动车品牌腾势。但十年过去了，腾势没有卖好，已经被边缘化。

而和丰田的合作模式，与戴姆勒合作有很多相似之处：

都是成立科技公司，而非汽车公司，意味着未来还是走比亚迪代工路线；外方都看中比亚迪的电动技术，而比亚迪看中对方的传统造车能力；都是双方共同派驻高管，共同研发。

但比丰合资，与比戴合资最大的不同在于：比戴创建了新品牌，而比丰直接用丰田的品牌。

就这点，将是具有决定性的最关键的一点。比戴合资进展不顺的原因在于，比亚迪和戴姆勒各有各的想法，最后不能统一到合资公司里。问题本质出在合资前模式设定上。

最后导致了比亚迪想要在合资项目里利用奔驰的传统造车经验，但对于戴姆勒来说，凭什么要全力以赴，把压箱底的货拿出来？腾势再不济，也不会对奔驰品牌有多大影响。

但比丰合资不一样的是，生产出来的车直接挂丰田标。那意味着，丰田要对产品的技术、质量，以及售后体系负责，要不然会影响丰田品牌。

所以，丰田如果不愿意拿出干货，就不太可能去推进合资。更何况，丰田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通过纯电动车的规模化，降低整体成本。比丰就是其推行规模经济的切口。

对于比亚迪来说，丰田既没有足够的纯电技术，又没有纯电平台，但只要有丰田的生产管理经验，用丰田巨大的品牌效应卖车，就可能在销量上实现巨大的突破。所以双方的终极目标是一致的。

2019年，丰田提速电动化，目标是到2025年销售约550万辆电动汽车，包括传统油电混合动力车（HEV）、插电式混合动力车（PHEV）、纯电动汽车（EV）和氢燃料电池汽车（FCEV）。其中纯电动汽车的销量将占到100万辆。这个目标，比2017年的计划提前了5年。

单凭丰田一己之力，5年后年销100万辆纯电动车，几乎不可能。而如果上不了规模，丰田可能将失去和大众等第一阵营车企同台竞争的机会。

最大的对手大众汽车，有一个庞大的推出几十款纯电车的计划，日产、通用、雷诺，特斯拉、比亚迪、北汽、广汽，奥迪、宝马等豪华品牌，都在大量推出纯电动车。

丰田章男真急了！尽管没有专属纯电动车平台，丰田也开始加速推出油改电车型。4月，广汽丰田将推出C-HR纯电动版。这是丰田在中国推出的第一款丰田品牌纯电动车。

如果时间可以穿越，二十年后回头来看，2018年3月和王传福这个中年男人“相遇”，可能是丰田章男担任丰田汽车社长时最明智的决策之一。它或许将开启丰田汽车一个时代。